蘑菇水母小怪兽

【Ashford兄妹】寻遗

15年。个人觉得迄今为止状态最好的一篇(我流泪)。约万字。

架空吸血鬼世界观,家族啦长老啦密党啦血猎啦。设定参考:白狼游戏公司出品的纸上角色扮演游戏:吸血鬼:千年潜藏(Vampire: the Masquerade)

本文没有提及LA。在这个世界观里是:人类L×吸血鬼A。阿莱克西娅是艾达的家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

我真的好喜欢这种纠结挣扎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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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遗之旅

FINDING MISSING

 

——“Finding,fighting, being alive and free.”

 

 

【缘起】

 

“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神灵与恶魔、天使与鬼怪,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样事物的确存在着,那就是吸血鬼。证据就是现在坐着的你和我。起初吸血鬼将自己与人类划清界限,隐藏自己,人类因此对吸血鬼产生了恐惧。后来吸血鬼决定光明正大地向人类宣告他们的存在;从那时起政府就将猎杀吸血鬼定义为一项真正的的职业。官方领导的吸血鬼猎人(Vampire Hunter)简称‘血猎(Vamhunter)’,而我们,民间最大的血猎组织联盟,因标志地狱三头犬而被称为‘猎犬(Hound)’。至于吸血鬼内部的组织……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们,见过他们的只有被他们杀死的家伙。人们叫他们‘追踪者(Tracker)’、‘清道夫(Scavenger)’……随你怎么叫,总之,作为一名吸血鬼,最好的情况就是你一辈子也不会和他们打照面……丽萨,丽萨?你有在听我说吗?”

 

“是的,我在。”

 

“正如同人类在不断地探索有关于吸血鬼的一切一样,吸血鬼也在不断探索能使他们行走于阳光之下的方法。‘阿波罗公司’正是为此而成立的,它是首个人类与吸血鬼合作创立的生物制药企业,名字来源于传说中一位被称为‘阿波罗’的不惧阳光的强大吸血鬼。据传阿波罗公司已经成功研发了能使吸血鬼行走于阳光下的试剂,但官方并没有对此作出过表态。其实大多数人都不希望看见能行走在阳光下的吸血鬼。在人类眼里,吸血鬼就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怪物?”

 

“对,就是怪物。我们刚发现你的时候,也有人试图将银弹射进你的心脏……”

 

“哇哦。”

 

“很显然,他们没有真的那么做。”

 

“那个,丹,能再讲讲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吗?”

 

“丽萨,这已经是你在醒过来之后的第三天里第十六次问这个问题了,我恨抱歉我们当时没有拍张照片留做纪念——事情是这样的:自古以来解决吸血鬼的最好办法就是银弹和阳光,至于十字架——也许大多数吸血鬼都患有十字架恐惧症,但事实上那种东西并没有什么作用,顶多就是给‘新生儿’造成心理阴影。银弹对于大多数吸血鬼是有伤害作用的,但阳光更保险,由此诞生了专门针对吸血鬼的处刑方法——呃,听起来有些可笑——晒太阳。我们在追踪一名嗜血成性失去理智的吸血鬼,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食尸鬼’时进入了一片废墟。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专门为‘晒太阳’准备的处刑台上,在你头顶原本应该打开让阳光洒下来把你烧成灰的遮掩装置没有打开,因此你才能活到现在。”

 

“你的意思是……我曾经犯过罪?”

 

“这我可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在某些情况下吸血鬼会进入休眠,或者说假死状态,很显然当时的妳就处于这种情况。一番争论之后我们把你扛了回来——另外,那时候的你就好像是,不,你就是一具干尸。我们打算将你在保险的状态下唤醒然后再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结果你除了自己是吸血鬼之外其他什么也不记得,就连名字也是。我是看见你的项链上有个人名‘丽萨’才这样叫你的。”

 

“……谢谢,丹。我想这节‘历史课’该结束了,等会儿是‘体育课’,我希望他们不会用真的银弹练习射击。”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好猎人的话。”

 

“也许吧。”

 

“……你在害怕。丽萨。”

 

“我没有。我只是……丹,我有点困惑。”

 

“困惑是正常的。吸血鬼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谜团,不论是对人类还是对吸血鬼来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拉尔夫,还有其他一些选择成为猎人的吸血鬼要走上这条路吗?我们猎杀‘食尸鬼’和不遵守戒律的‘反叛者’,是为了维护制度,确保自身的存在是合理的——人类对吸血鬼的戒备从未消失,想要和人类共存吸血鬼就要努力维护当下的制度。一旦有一天食尸鬼们激起了人类的愤怒……那对吸血鬼来说是灭顶之灾。”

 

“但这又是为什么?吸血鬼很强大,不是么?”

 

“在这个世界上人类才是主宰,丽萨。吸血鬼有力量,很对,但他们惧怕阳光,也许还有银,而人类不会。历史上几次对吸血鬼的围剿都是这样。‘长老会’和‘家族’这种东西离我们这些‘新生儿’很远,丽萨。他们只会保全他们的‘正统血脉’而不是我们,我们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

 

“为了生存?”

 

“为了生存。”

 

 

【昨天】

 

“丹,丹!”丽萨尖叫着,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冲进了丹的办公室,“丹!”

 

“怎么了,丽萨……”

 

丹的话还没有说完丽萨就冲到了他的桌前,双手紧紧抓着桌沿,苍白的脸上五官微微扭曲,双目通红,半张的嘴里攻击性地露出两只獠牙,让人觉得下一刻这位女性吸血鬼猎犬就会暴起伤人。这种情形在最近半个月里出现了多次,所以丹对于该如何应付已经轻车熟路。他以一种在人类肉眼看来完全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转瞬间就来到了丽萨身边,将一只大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说道:“……冷静,闭眼,集中精神……”

 

渐渐地,丽萨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睛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丹领着她到一旁坐下。

 

“很好,现在告诉我你想说的。”

 

“那种感觉又来了!有一个男人,我敢肯定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从来都没有。他……他在呼唤我。他没有叫我的名字,甚至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叫我。”丽萨扶着脑袋,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可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

 

“这是第十三次。上一次发生在昨天。”丹说。同样身为吸血鬼的丹是丽萨所在的猎犬组织最早的组建人之一,他看上去就是一位会被形容为好好先生的邻家大叔,丽萨和他站在一起的话会让旁人误以为他们是父女俩。事实上,丽萨确实对将自己从沉睡中唤醒的丹怀抱着女儿对父亲般的感情。

 

“你说过这不是梦,不是幻觉,那些景象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你眼前而你也能感受到它,这对于吸血鬼来说这只能是一件事——你的血脉在召唤你。并且,”丹转过身,“它一定很强大。一般的吸血鬼是不能做到如此强大的精神控制的。看来你有必要做一些事情了,丽萨。”

 

“可我并不知道……”

 

“你知道。”丹起身来到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面前,丽萨跟在他身后。“追随那个思想,丽萨,试着去感受它,你知道该去哪里。”

 

丽萨看着那张地图,有一瞬间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男人——他有着颜色极浅的蓝眼睛,金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穿着猩红色、带有华丽金色纹饰的贵族服饰,正在黄色的灯光下写着什么。然后她的视线穿过周围的黑暗,看见被遗弃的建筑群矗立在白色的冰原上,像一群沉默的武士。建筑物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这时丽萨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种俯视的视角。黑点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色。一块白色的、覆盖着冰雪的陆地……

 

“那是……南极洲。”所有的画面随着丽萨的开口说话消失了。“我看见了南极洲。但那怎么可能?”

 

“那就是南极洲了。相信自己,丽萨,勇敢些。我会写一封介绍信给你随身携带。这方法听起来很笨但确实有效。这样一来一路上所有的猎犬都会给予你力所能及的帮助。是时候去找回你忘记的东西了,丽萨,你的过去,还有你的未来。”

 

 

【此刻】

 

“你终于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别在那儿傻站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看,现在太阳落下去已经有一会儿了,距离下一次日出还有一整个漫长的夜晚,但如果要讲故事的话,我们就得抓紧时间。”

 

丽萨朝着声音走近了些,现在她能清楚地看见周围的一切了。一间豪华的书房——至少曾经豪华过。现在那些枝形水晶吊灯、手织东方式地毯、精致的大理石雕像、出自一流画家之手的风景画、图案优美的中国花瓶以及在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陈列的数不清的图书都蒙了尘。这一切,一座古旧华丽的吸血鬼城堡,如同失落的亚特兰蒂斯或斯维特罗亚尔湖中的隐城基特日般,深埋在南极某座小岛的地底。

 

“是的……但是……”丽萨舔了舔嘴唇,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那个男人坐在一张亮着一盏台灯的巨大书桌前,正低头写着些什么。丽萨迫切地想要向他询问一些事情,但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抬头看向丽萨,“到这儿来,我的孩子。”

 

“但你不是刚才在外面的那个女孩吗?”丽萨站在离男人几步远的地方,有点费解。她跟随召唤到达这座南极小岛,进入了一处废弃的建筑群,看上去是阿波罗公司留下的,因为丽萨在不少地方看见了这个公司红白相间的标志。在建筑的地底丽萨用自己的血打开了通往这座神秘城堡的大门——这让她更加坚信自己的目的地就是这里。而在昏暗的城堡大厅里丽萨遇见了那个穿紫色裙子的女孩,她拥有一头金色的长发,眼睛在昏暗的角落里亮着猩红的光——这绝对是丽萨见过的最亮最红的眼睛。要知道红色眼睛是吸血鬼的特征之一,代表了血统和能力,所以这个“年轻”的女孩如果是这座城堡的主人的话,可以在转瞬间杀死入侵了她的领地的丽萨。然而她没有这么做。在看见她的眼睛的时候丽萨除了威压还感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另一种感觉,像是月光一瞬间洒满全身、暗夜里草木萌芽或是别的什么美好的东西,温暖亲切,像是故人久别重逢。丽萨差点就要跪在她脚下,而她在丽萨这么做之前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是身形还是发色,甚至是气味和感觉,都和之前的女孩没有两样。

 

“她是阿莱克西娅,我的妹妹。她穿着紫色的裙子,对吗?就像这一件一样。”男人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件裙子在丽萨眼前比划了一下,而丽萨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从书桌后移动到自己眼前的。“告诉我他们现在是怎么称呼你的?”

 

“丽萨。”

 

“啊,丽萨。对,这的确是你以前的名字。”男人微微偏头与丽萨对视。他的眼睛正一点点泛起红光,这是颇有威胁意味的表现,可那眼里蕴含的温柔让丽萨完全不能拒绝。一朵深红色的花在浅蓝色的冰原上绽放,花瓣丝丝缕缕,细长而卷曲,在丽萨眼里映照出颜色稍浅的影子。“但那是人类的名字。你是吸血鬼芙兰西斯,想起来了吗?我的孩子。”

 

丽萨陷在那朵花的深处,血腥味弥漫在记忆里。她看见月光照耀下的村镇宁静安详,母亲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责备她为何不来帮忙。就在她应答的时候厨房传来物品被打碎的声音,同时母亲尖叫着让她快跑。她冲进厨房,看见一个男人抓着母亲,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如猛兽般一口咬断了母亲的喉管。她尖叫着抓住菜刀朝吸血鬼砍去,吸血鬼却在瞬间来到了她的身后。尖利的獠牙与皮肤接触,不是单纯的刺穿而更像是啃噬撕咬。吸血鬼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无力反抗。就在她觉得自己会就此死去时吸血鬼突然丢下了她,和来时一样不知从何处离开了。丽萨不想喊救命,只是瘫坐在死去的母亲身边,抓着抹布试图抹干净地板上四处蔓延的血迹。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是生命之歌也是死亡丧钟。这时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来人皮肤苍白,金发在脑后梳成一个低低的马尾,身着考究的老式三件套礼服,色调优雅如同中世纪肖像画中的人物。又一个吸血鬼,更加美丽,更加强大,更加令人绝望。

 

脖颈上的伤口仍在流血,疼痛像是一条毒蛇,绵长尖锐,阵阵蠕动着。丽萨清楚地知道血液会源源不断地流出直到她死去为止。她试图理解新来的吸血鬼脸上神秘莫测的表情——冷漠、不屑……怜悯。“我很抱歉,但这看起来已经……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吸血鬼说,并且蹲下了身子。他脱下右手的手套,用一只手指轻抚过丽萨的伤口,然后舔去指尖上粘着的一点血液。一连串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入口的不是鲜血而是甜点上淋的巧克力酱。丽萨感觉到伤处的流血似乎止住了,刺痛消失,只剩下一阵阵的自小腹升起的阻塞寒意。她扭了扭脖子,眩晕随之而来。此前丽萨早已绝望,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去,现在看来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机。新来的吸血鬼地位尊崇、能力强大,而且对她的血并不感兴趣。

 

“……在我能力允许范围内,我会尽力办到的。”吸血鬼继续说。

 

“任何事?”

 

“在我能力允许范围内。”吸血鬼说。

 

“那就把我也变成吸血鬼吧。”丽萨说,“你说了任何事的,我知道你能办到。”

 

丽萨注视着吸血鬼浅蓝色的眼睛,努力想从那里看出些什么:一点同意或是要将要拒绝的迹象。自己还是会死,就算这位吸血鬼贵族给自己使了什么神奇的法术也是一样。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视觉、嗅觉还有听觉都在慢慢衰退,只有意识还顽强地寄居在大脑里,心脏正竭尽所能维持工作。吸血鬼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打算救我但已经迟了,所以你想给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当做补偿,我说得对吗?”丽萨任由自己的思想随视线涣散开去,但她知道自己抓住了关键的某一点,“也许是永生,也许是复仇,原因可以有很多,但我只想要一个结果。”现在丽萨的底气越来越足,她用一种自已觉得最为轻蔑的语气说,“求你。”

 

“……如你所愿。”

 

他将丽萨抱了起来,丽萨的头歪在他的胸口。吸血鬼容貌俊丽,举止温柔,像是每个孩子都熟悉的童话里的王子。丽萨漫无边际的注意力附着在了近在眼前的流苏饰物上,这个小小的金色丝线瀑布应该随着人的呼吸和动作优雅地摆动,但它静止了,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凝固在永恒的时间里。当瀑布泛起波澜时吸血鬼将丽萨放在了沙发上,一个冰凉的礼节式的吻先是落在她的手背上,然后落在脖颈未受伤的另一侧。丽萨一动不动,视线变得黑暗的同时又有礼花似的光斑在其中绽开,一朵接一朵。令人愉悦的律动从脖颈传导至全身,无法抗拒的快感甚至让丽萨产生了性的联想,但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沉入了无边的死寂与黑暗当中。吸血鬼是何时停止吸血的然后又干了什么丽萨已无从知晓,她只知道黑暗中礼花消失了,寂静中却有无数声音响起,越来越大。她醒来时看见月光照在吸血鬼身上,令他神圣庄严如天神。他衣服上的流苏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流动的光,一直延伸到窗外月光笼罩着的原野深处,那里有一只猫头鹰正坐在树枝上孤独地歌唱。在这个夜晚之前丽萨从未见过如此动人心魄的月色,而这个夜晚之后她此生再与童话无缘。

 

“我是阿尔弗雷德,以先祖的血液起誓,从今往后你是芙兰西斯,我的子嗣。”

 

来自从前和现在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同时响在丽萨耳际,眼前深红色的花消失了,丽萨眼里的花却还不愿凋谢。在猎犬营地里醒来之后她无数次猜测自己是如何成为吸血鬼的,却无法料到自己竟是这样荒唐而轻易地就成为了一位吸血鬼贵族的子嗣。

 

“欢迎回来,芙兰西斯。”

 

阿尔弗雷德坐回了书桌后,丽萨则坐在他对面,眼里的花朵继续盛开着,试图挖掘更多的记忆。新生的吸血鬼芙兰西斯跟在她的创造者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即便时隔多年丽萨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当年混乱的情感——被强行压制的惊异和恐惧,对新世界的好奇,对于阿尔弗雷德的关注的渴望——他深深迷住了他的子嗣。不仅是气味,还有一缕鬓角的发丝、衣角闪亮的金属饰物,以及声音。

 

就在某一刻,丽萨抓住了阿尔弗雷德的手。阿尔弗雷德停下看着自己的迷恋者。她热切地注视着阿尔弗雷德的眼睛,用强装平静的声音说:“我们要去哪儿?”——同时没有松手。这位迷恋者的身上展现出一种毫不在乎的,甚至是有意的,但毫不羞怯的,急于展示自我的强烈表演欲。

 

“醒一醒,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丽萨猛然惊醒,眼里的红光迅速褪去。来自过去的情感还残存着,让她的心脏砰砰作响。她避开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不自然的开口:“嗯,是的。可是……我不想听故事。”丽萨看向阿尔弗雷德,“我想找回我丢失的东西,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遗弃我。”

 

“那你就更应该听完这个故事了。”

 

 

【曾经】

 

“我并不是普通的吸血鬼。我是……嗯,怎么说呢……试验品。”

 

“试验品?”

 

“对。我所在的家族是曾经在吸血鬼氏族中声名显赫的一支血脉。我们的祖先就是被称作‘阿波罗’的那一位,她的名字是维罗妮卡。和普遍认知不同,吸血鬼氏族是没有姓氏的,家族传承的标志就是强大的血统。或许还和名字有关——也就只有贵族会讲究这些了。正统的血脉取名往往会继承祖先名字的第一个音节或是字母。举个例子——阿波罗,我的爷爷爱德华——如果用人类的亲属称谓来说的话,我的父亲亚历山大,我,阿尔弗雷德,还有我的妹妹阿莱克西娅。”

 

“可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如果你也是的话,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还是言归正传吧。在传说中阿波罗是历代以来唯一一位不惧阳光的吸血鬼,所以为了重振家族——那时我们这一支氏族已经式微了——我的父亲亚历山大决定制造‘人工阿波罗’。这项计划的代号是‘不死鸟’,那种会在火焰中重生的鸟儿。他选取了一批试验品,但最终活下来的只有我和阿莱克西娅。”

 

“‘人工阿波罗’,也就是说,你不害怕阳光?”

 

“我和阿莱克西娅活了下来,但其实只有她一个人是真正的‘阿波罗’,太过强烈的阳光仍然会对我造成伤害。我们在吸血鬼社会里长大,然后一起进入人类大学学习。有关阿莱克西娅的官方信息是这样的:‘年仅十岁的天才少女阿莱克西娅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阿波罗公司的南极研究所’。而我则作为‘一名普通的优秀应届毕业生’被送去军队服役。我为阿莱克西娅得到这样的赞誉而开心。那时是1968年。你应该看过了在我们头顶上的建筑吧?那就是南极研究所。”

 

“为什么你们会为阿波罗公司工作?”

 

“爱德华是阿波罗公司最初的组建者‘三巨头’之一,剩下的两个人是斯宾塞和马库斯,全都是贵族。斯宾塞是第一个和人类有密切接触的吸血鬼贵族,阿波罗公司里的人类部分就是由他带来的,他和他的团队在政界商界都有不小的影响,当然,他深藏不漏。南极研究所主研基因遗传,由亚历山大主管。对我来说这里就是伊甸园,我是亚当而阿莱克西娅就是我的夏娃。”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就快了。你不想知道阿莱克西娅研究的内容是什么吗?阿波罗公司成立的初衷,是为了找到吸血鬼们千百年来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能让吸血鬼行走在阳光下的方法。我知道这听上去不可能,可是别忘了,我的阿莱克西娅……她是‘天才’。通过艰苦卓绝的努力,我们得到了T试剂。阿莱克西娅的意思是‘微光(twilight)’,而我更倾向于‘双生子(Twins)’——当然我并没有说出我的想法。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来看,阿莱克西娅是对的。这的确是亚历山大的黄昏和新时代的曙光。吸血鬼并非不老不死,再怎样有魔力的东西也不可能永远存在下去,一切东西都有终结的一天——亚历山大也不例外。我在结束军役后回到南极研究所和阿莱克西娅共事,很偶然地在研究所密室里找到了关于‘不死鸟’计划的记录。”阿尔弗雷德的声音顿住了。

 

“一直以来我和阿莱克西娅被灌输进一个思想,那就是‘亚历山大是我们的父亲,是我们的神明,他的一切命令都必须要执行’——不然你以为我能忍受离开阿莱克西娅去军队和那一堆五大三粗的家伙呆在一起吗?!子嗣意味着传承。按理说,如果我们是亚历山大真正的子嗣,那么这些思想应当自然存在我们的脑海中,但事实并非如此。直到此刻,一切才都豁然开朗。那时,阿莱克西娅……”阿尔弗雷德发出一声叹息。

 

“她怎么了?”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我该如何向你描述我那时的阿莱克西娅?她的金色长发、蓝色眼睛,还有小小的、冰凉的手掌……也许在我们俩都是孩童时这双手也曾同我的一般大小!她把头枕在我的肩上,青色的血管像来自东方的神秘刺青穿行在白色的肌肤下,腐蚀进我的骨头里。她的,我的,我们的掌心的纹路妥帖地合为一处。‘我亲爱的哥哥’——她总是这么开始和我的对话。‘那些人,不仅仅是父亲,都只是把我们当成两只老鼠……我再也不想长大了。’在那个黎明——对,就是黎明,夜晚的凉意早已消散,阿波罗拉车的骏马还没冲上天空叫嚷之前,让人万分惆怅的黎明。她——我是说阿莱克西娅,她似乎感觉不到那疼痛,那由肌肤灼烧带来的、我们能感受到的仅剩的一点疼痛。是我强行把她从阳光底下拖走的。我的双眼充血,整个视野都是血红的一片。但我能看见她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燃烧,像一片收割完的麦田在烧秸秆……那一天——她说她不想长大。那一天是最后一天,她是‘我的夏娃’的最后一天。自那之后她成了‘提希丰’(Tisiphone,希腊神话中复仇三女神中的报仇女神)。我的阿莱克西娅——要快些念,连起来,让这充满魔力的音符从唇齿间流淌出来。舌头从悬停的半空往上触及上颚,再迅速落下敲击下颚,最后巧妙地让空气划过舌尖从齿缝间钻出去。以咏叹调短促的‘啊’结束。阿莱克西娅。”阿尔弗雷德的表情很痛苦,似乎是要哭出来。“我爱她,无关肉体而关乎灵魂。纯洁的……很久以前,当我们还是两个胚胎的时候,我就和她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她和我血脉相通……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会和她站在一起。她决定惩罚亚历山大,将他让年幼的我们承受的痛苦千百倍地还回去。在我的帮助下,她以亚历山大作为实验品,注入了融合有她的血液,也就是我们的先祖‘阿波罗’的血液的T试剂。

 

“实验失败了,但对于阿莱克西娅来说结果很完美。亚历山大没有成为又一个‘阿波罗’,他变成了凶残的食尸鬼‘诺斯拉图’——你看过那部德国电影吗?《诺斯费拉图——一曲恐怖交响乐》,阿莱克西娅总是忘记中间的那个音节。他被囚禁在他自己的地牢里——对,就是这座城堡,他的密室。只有‘阿波罗’家族的鲜血才能打开牢门。我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阿莱克西娅终日以折磨诺斯拉图为乐趣。她当然没有忘记她的研究,而且——她真是太聪明了。杀君弑父就算是在人类社会都是严重的罪行,在吸血鬼眼里更是如此,可阿莱克西娅居然能全身而退。”

 

“你不也是吗?”

 

“我已经死了,在1983年。”阿尔弗雷德露出微笑,但那笑意只是浮在脸上未及眼底。

 

“‘我亲爱的哥哥,我们就要死了。’她忧愁地望着我,蓝眼睛——该死的惹人恋爱的蓝眼睛。看着这双眼睛我只能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我们永远不会死。’我说。‘可你知道他们会的。他们会问是谁做的这一切,然后对罪犯施以极刑。我们不怕太阳,但他们可以放干我们的血,再摧毁我们的心脏,割下我们的头颅。’她就这么轻声说着毛骨悚然的话,冷静得死气沉沉。‘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对她说,‘我们可以逃出去,到人类世界去。我们不怕太阳,做这事很容易。’她抬头盯着我,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气大声叫道:‘你知道这不可能!你当初接受的就是‘清道夫’的训练,你知道他们的能耐!’

 

“我无话可说。阿莱克西娅是对的,除了等待死亡我们别无选择。可她是天才的阿莱克西娅。在令人尴尬的沉默后她安慰我:‘抱歉,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没事的,阿莱克西娅。’我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她完全不需要道歉。无论她做错了什么我都会原谅她。而且——在我眼里她完美无缺,从未做错,因为她是我所爱的阿莱克西娅——而她也深知这一点。‘你爱我对吗,阿尔弗?’她柔声问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她的眼睛那么美,是那种最澄澈的蓝绿色,没有任何宝石可以与之相媲美,像是来自月光照耀下的海面上的第一缕微风吹过刚发芽的草地所带来的色泽,令我窒息。‘是的。’我回答说。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告诉过他人我对阿莱克西娅的情感,而今再也控制不住。‘我爱你,阿莱克西娅。没人能比我更爱你。’

 

“‘你也不希望我去死,对吗?’她继续问。‘如果有那一天,我愿意代替你去死。’我说。而这就是她期待的回答。‘真的吗?’她的眼里再次焕发出光芒,‘听着,阿尔弗。我有一个计划,但我们俩只能活一个。’她那娇小的脸上又浮现出忧愁的神色了。‘只能活一个,阿尔弗雷德。’‘说吧,我亲爱的。活下去的将会是你。我发誓。’我说,毫不迟疑。”

 

讲到这里阿尔弗雷德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继续开口:“阿莱克西娅一心想将她的——我们的复仇计划制定得更加完善。她的意思是要彻底摧毁南极研究所,可我不想这样。我们第一次发生了分歧。虽然就像你看到的,结果并没有改变。我……阿莱克西娅想要杀掉和亚历山大以及研究所地牢有关的人,设计建造研究所的设计师首当其冲。这就和你有关系了。丽萨,他是你的父亲。”

 

“所以是阿莱克西娅杀了我的父母……和我。”丽萨的语气平静得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阿莱克西娅派人去杀你父亲,但杀手找到你家时只有你和你母亲。为了防止意外他就做了一些计划之外的事情——我很抱歉,你母亲的死原本不在计划之内。我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晚了一步。我很抱歉。”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后来呢?”

 

“后来?我找到你之后把你变成了吸血鬼。而就在我准备带你离开时‘清道夫’出现了,我被迫和你分开。我不知道你被送到了哪里,而等待我的则是长老会的判决。”

 

“阿莱克西娅呢?”

 

“在我答应她‘绝不会让她死’之后我就申请回到了军队——这当然是阿莱克西娅的指示。她在我走后给自己注射了强化T试剂——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同时留下信息证明实施这次实验的人是我。没过多久事情就败露了,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杀了亚历山大并且为了保密在自己妹妹身上做了相同的实验。阿莱克西娅的计划很缜密,环环相扣。即使是在她沉睡之后,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下——那些清道夫……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阿莱克西娅就不怕你会说出真相吗?”

 

“我不会。即便抛开我对她的爱,也还有更深的原因阻止我这样做。”阿尔弗雷德将那件紫色的裙子贴近脸颊摩挲着,像是对待裙子的主人一样温柔。“我无法违背血脉。亚历山大已死,‘阿波罗’家族的继承人只剩我和阿莱克西娅,而且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我们俩的子嗣都很少——对于吸血鬼来说每一支贵族血脉都弥足珍贵,因为惩罚罪行而导致一个家族消失这样的惨剧已经发生过好几起了,长老会不会让‘阿波罗’的血脉消失,我也不会。这是一个吸血鬼家族的荣誉感。况且后来他们也知道了真相。”

 

“怎么会?”

 

“阿莱克西娅漏算了一点——这一点足以致命。爱德华是在我和阿莱克西娅大学毕业那年死去的,在他死后亚历山大继承了他在阿波罗公司内的地位,也终将继承他的命运。爱德华的死是由三巨头里的另外两位造成的。一场实验事故。这下你明白了吧?他们一直对爱德华,或者说是他的家族盯得很紧。

 

“然后判决下达了。我和我的子嗣要被处以死刑;阿莱克西娅会继承家族的统治权但不会继承家族在阿波罗公司的地位,并且在子嗣方面也受到了限制,她最多只能拥有三个子嗣——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阿莱克西娅因为试剂的缘故陷入了沉睡,按照计划会由我们的人将她唤醒,而我就要死了,公司内部和我们有关的人也统统都被清除。”

 

“这就是我出现在处刑台上的原因……那你又为什么……?”

 

“长老会都是一群古板的千年干尸,他们谨遵汉谟拉比法典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给我注射了强化T试剂,扔进了地牢。这座地牢只能从外面打开,而‘阿波罗’正在沉睡,她的子嗣也处于严密监管之下——我就算不变成诺斯拉图那样的怪物也会因为没有食物而永远沉睡。但他们同样漏算了一点。他们不知道地牢是亚历山大的秘密研究室,以为它就是一个地牢——诺斯拉图和阿莱克西娅已经将这座城堡变成了彻底的牢笼——所以我可以在这里进行各种实验以确保我不会轻易地沉睡……或是死去。”

 

“不可思议。”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五年,芙兰西斯。十五年的孤独。十五年对于吸血鬼来说微不足道,但这里没有阿莱克西娅,就像那些重新回到军队的日子里……上帝啊,我真的一刻也忍受不了!在离开阿莱克西娅最初的几个月里我只是有些轻微的焦虑,但随后情况就恶化了。我的眼前总是出现她那可爱的影子,见到任何拥有金色长发的人我都能错认为是她。他们给我下的诊断书是‘出现恋妹情结和精神分裂症状’——也许那是对的。直到刚才都是。我能忍受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你说你在你在寻找丢失的东西,芙兰西斯,可我才是被丢掉的那一个。就好像一个幽灵。制造已死的假象,变成疯子,游离在人与吸血鬼之外的灰色地带……而现在我受够了。终于能结束这一切了。因为……”阿尔弗雷德看向丽萨,眼神炽热而疯狂。“她醒了。”

 

 

【现在】

 

“她是谁?”丽萨震惊地看着拥着裙子的阿尔弗雷德,声音急促而轻微,分不清是在和他人说话还是在喃喃自语。“阿莱克西娅?”

 

“她是谁?她是一剂毒药,与我的血脉相溶,药性更强。她是血,我的血,她的血——的代表。是一种骄傲,是尊严,是一个家族。她不再属于我,而属于一个我和她都厌恶却摆脱不了的火漆封印。她是阿莱克西娅,我的孪生小女神,我的……太阳。”阿尔弗雷德站起来,那件紫色的裙子像一只死去的大鸟在他的臂弯里颤抖,而他再一次露出那种要哭了的表情,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眼睛里却放出喜悦的光。“我注定要死在她的光芒之下。”

 

“你要死了?”现在丽萨也觉得自己就要哭了,“可你召唤了我!拜托!你让我找到你,只是为了让你再一次把我抛弃!?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为你的子嗣有必要替你处理后事?”她推开椅子站起来,通红的眼睛瞪着阿尔弗雷德,“我也受够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可阿尔弗雷德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就让丽萨毫无悬念地妥协了。

 

他说:“求你,芙兰西斯。”

 

丽萨的防线崩溃了。在谈话中阿尔弗雷德叫了她一次“丽萨”,两次“我的孩子”和四次“芙兰西斯”,阿尔弗雷德将这些称呼分得很清楚,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丽萨”是人类的名字,他的子嗣名叫“芙兰西斯”。“求你。”阿尔弗雷德说。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丽萨不能拒绝阿尔弗雷德的命令,因为“阿尔弗雷德是她的父亲,是她的神明”,因此“阿尔弗雷德的一切命令都必须要执行”。这是一种本能的情感,就像当年最初的迷恋一样。

 

丽萨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你想要我干什么?”

 

“我会死。只一次是真正地死去。有机物和无机物一起燃烧,化为残渣。”阿尔弗雷德将桌上一本书推给丽萨,“把这个交给阿莱克西娅。”

 

那是一本有些年头的书,《Cien anos de soledad》,《百年孤独》。

 

“1967年的首版,她送给我的——她知道我喜欢看书。”阿尔弗雷德又陷入了某些美好的回忆中,“百年孤独。和我们一样。”

 

“可我要怎么去找阿莱克西娅?而且,你怎么知道她醒了?你明明说过她沉睡了的。”

“血脉的联系。就像你能感受到我的呼唤一样。”阿尔弗雷德说,“你会找到她的。天就要亮了,或者你想看看太阳?”

 

阿尔弗雷德离开了,丽萨仍在原地。她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感觉。即不开心也不伤心,只是有些失落。阿尔弗雷德的死亡与她无关,阿尔弗雷德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甚至成为阿尔弗雷德的子嗣也只是因为她自己的一厢情愿,阿尔弗雷德根本不在乎。她的存在对于阿尔弗雷德来说只是刚好有一个可供差遣的人而已。

 

“我也受够了。”丽萨说。声音很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时她忽然发现阿尔弗雷德带走了那件裙子——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倏忽闪过,快得像一道闪电,也亮如闪电。她急忙循着气息跟过去,穿过从未踏足的“地牢”区域,那里的气息腐朽而黑暗——来到一个通风井。直通地面的通风井,多年不曾打开的通风井,阿尔弗雷德自己选定的“处刑台”。

 

一个带着阿尔弗雷德气息的小东西吸引了丽萨的注意。它挂在墙上的钉子上,附带着一张小纸片。“带上”,纸上面写着。这是一副护目镜。

 

巨大的声响传来,井口打开了。丽萨探头去看,匆忙中书掉在了地上。一张纸落出来,是没有盖上火漆封印的信件,上面的字迹古老而优雅。

 

“我最亲爱的阿莱克西娅,”上面写道,“原谅我的冒昧。你送给我的书我保存的很好,我最喜欢这一段:‘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是最狂乱且坚韧的爱,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我爱你。”

 

强烈的情感涌来,丽萨捂住了心脏。但那不是她的情感。

即便有了护目镜,阳光看上去依旧很刺眼。阳光之下,不死鸟在燃烧。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发,穿着紫色的裙子。

 

……我最亲爱的阿莱克西娅。我爱你。……唯有孤独永恒。”

 

 

【未来】

 

“他们说你叫丽萨。”年轻的女孩坐在丽萨对面,和阿尔弗雷德一样的浅色金发披在双肩,容貌精致而高贵,然而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却沉淀了一整个世纪的古老尘埃。“而你在找我。”

 

“阿尔弗雷德让我交给你的。”丽萨将书本递过去。

 

阿莱克西娅看完了那封信,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和她随行的一位容貌带有亚洲色彩的年轻女性接过了书信。

 

“你难道不该有所表示吗?”丽萨在她身后问道。

 

“我该有什么表示?”阿莱克西娅并不打算转身,“我的哥哥死在1983年。我很感激你能把他的遗物转交给我。出于对这个的感谢我给你一个建议,尽量远离浣熊市。官方通知要过一段时间才会下传,但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别再靠近那里。”

 

“为什么?另外,你是怎么醒来的?”

 

“你已经知道太多了,丽萨。阿尔弗雷德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你取的这个名字。芙兰西斯意味着自由。这是他的愿望。”阿莱克西娅最后转过头看了丽萨一眼,“你应该明白身为他人子嗣的职责。”

 

“子嗣意味着传承……”

 

“阿尔弗雷德早就死了,他的子嗣芙兰西斯也是。”阿莱克西娅打开门,“可血液是不会死的。它在我们的身体里奔腾,生生不息。自由,芙兰西斯。”

 

月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将墙上猎犬的标志——地狱三头犬镀上一层柔和的光,阿莱克西娅已经走了,可是丽萨仍然站在原地,目瞪着空荡荡的接待室。渐渐地,周围的一切都淡去了,她看见阳光之下,不死鸟在燃烧,火焰无穷无尽,似乎要飞上天空。

 

门开了,明亮的灯光洒了进来。

 

“见到你我很高兴,拉尔夫。”丽萨对来人说,“去告诉丹最近不要派人去浣熊市附近。我先去搞定今晚的巡逻,其余的事回来再说。”

 

她将桌上的枪放进枪套里,推开窗户,一跃而下。

 

“我叫丽萨,是一名猎犬;我同时是芙兰西斯,‘阿波罗家族’阿尔弗雷德的子嗣,一名吸血鬼。我曾努力战斗,只为寻找失去的东西,而现在我找到了。我会继续战斗,不仅是为了生存,还为了自由。这自由在身体里奔腾,生生不息。”

 

END

 

 

【番外(其实是废稿)】

 

01

 

“真是的,丽萨这家伙又到哪里去了啊?这是第几次了?”

 

夜幕笼罩下的城市郊区街道寂静无声。尽管已经压低了音量,拉尔夫还是被自己的“小声”嘟囔吓了一跳。在一个僻静角落站定,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再次睁开眼时,出现在黑暗里的是一对亮着橘色光芒的瞳孔。

 

“这么远。都要到城区了。”拉尔夫一声长叹,加速助跑之后纵身一跃就在楼顶上奔跑起来,如一阵疾风吹过,隐没在黑夜里。

 

02

 

酒吧坐落在城市边缘地带。仅一个街区之隔,这边是城区,那边是郊区,夹在其中的酒吧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鱼龙混杂之地。丰乳翘臀的脱衣舞女郎们在迷离灯光照射下的舞台上劲歌热舞,台下人头攒动,有男女身着寸缕紧贴在一起,有人二话不说对着旁边的人挥出拳头——这没关系,只要不出人命就好。丽萨觉得自己几乎能看清腐败堕落是如何像蘑菇一样在这里滋长的。

 

丽萨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一杯柠檬水被当作摆设在手里托着挡住了半张脸;金发扎成马尾,穿着短裤和T恤,描了黑色眼线。看起来像个初次来夜店的高中生的她是猎犬的一员,同时是一名吸血鬼,十五年前她在一处森林被追踪食尸鬼的猎犬小队发现,除了知道自己是吸血鬼外不记得任何事情。同样为吸血鬼的猎人前辈丹依据她身上带着的刻字项链叫她丽萨,从此她接受了吸血鬼猎人的训练,成为了猎犬的一员。

 

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丽萨转过头,在人群里看见了这次的目标。凌乱的头发、胡子拉碴的下巴、皱巴巴的衬衫,除了健美的身形之外丽萨看不出他有任何能够吸引女性的地方——好吧,这确实很有吸引力。他的身边至少围了一打女性,其中最妖娆的一个正坐在他的腿上,用自己极具杀伤力的胸脯在他的胸肌上摩挲着。然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盯着他的眼睛:一双在昏暗的灯光下色泽如熔金的眼睛。

 

目标也抬头看见了丽萨,并朝着她露出友好的笑容。两人之间至少隔着80英尺和无数人头,当然还有黑暗和昏暗的灯光,但他们都看清了彼此。事实上,他正试图从环绕左右的莺莺燕燕里脱身走过来。

 

“晚上好,迷人的小姐,遇见同类真的很难得。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走过来,坐在丽萨对面,眼里熔金般的光芒消失了,只剩下一对普通的棕色眼睛。

 

“丽萨。”

 

“啊,高贵的名字。我叫兰斯洛特,能允许我成为你今晚的骑士吗,公主殿下?”

 

“你的名字确实很有骑士风度。但我想骑士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还有,我不是公主。”

 

“至少在我眼里是。”兰斯洛特举起酒杯,里面的液体色泽暗红如鲜血。“公主殿下。”

 

“那可真是太好了。”丽萨和他碰杯,随即放下了杯子。“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你知道的,平时都躲在家里,拉尔夫他从不让我出门,就算是晚上也不行。”

 

“他是你的‘爸爸’?”

 

“谁知道是爸爸还是妈妈?他让我叫他哥哥——这柠檬水让我恶心。”

 

“啊哈。”兰斯洛特笑了,“那么今晚就去我那儿怎么样?有场派对。他不会找到你的,相信我。等到天亮你再离开。如果他真的气急败坏地找了你一晚上的话,太阳出来之后他只能躲进垃圾桶里。”

 

“听起来不错。”

 

03

 

“丽萨,丽萨,丽萨……见鬼,这里的气味真难闻。”拉尔夫在酒吧附近的小巷里落地,“我的鼻子要罢工了。”

 

“打扰了,请问你见过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女孩吗?黑色眼线,金色马尾,也许还点了一杯柠檬水?”拉尔夫挤到吧台旁边看着兔女郎调酒师,眼睛散发着柔和的橘色光芒。

 

“嗯……见过。和兰斯洛特一起走了……真可惜。要来一杯吗?我请客。”

 

“我想还是算了吧,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2015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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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破车三号被屏蔽了哈哈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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